万能酱油冬季突围

治大国若烹小鲜。

烹小鲜是一个事件还是一项工程?是经验积累还是灵光一闪?

喜欢看书,更喜欢关乎美食的书籍。

最爱梁实秋的《雅舍谈吃》和刘枋的《吃的艺术》及《吃的艺术续集》,夜里读来,满世界都飘着阵阵暖香。

很多东西可以很简单,越是大菜越是信手拈来——只要遵从一些简约的规则,听起来很教条,却是带来真滋味的硬道理:隔夜的米饭做炒饭,当年的新米最好只做粥,煲仔饭米与水的比例是1:1.1。

喜欢用平实生活来煮熟醇香的米饭,红烛在侧不是为了虚无的浪漫而是倍添温暖——多年前,准确的说是根本不会做饭时,弄出这样有趣诗意的句子。

现世生活的寒冷冬夜,取暖完全靠现代化的电力提供——如果停了电,怎么办?

如果停电完全跌入深渊。寒风呼啸,红烛白烛还有混合马鞭草和薰衣草的蜡烛,通通点亮——都快烧焦眉毛,却还是没有暖到胸口,从前的诗句被颠覆——翻书的手还是僵硬,不小心看到烛光闪闪的镜子里的自己,好像一具没有体温的谁谁。密集的都市楼宇,隔一薄墙就是芳邻的呼吸,你敢烧炭么?一氧化碳屋内盘旋,索命无声息。

决定去投靠别区的朋友,有暖气有光亮,两个人在家一边喝温热米酒,一边看书,他们在电话那头想了想,说:把你的万能酱油带过来吧!

哈!用酱油换取温柔乡,不用问为什么为什么,旋即出门!

抱着一本书和一瓶酱油,披头散发女鬼样赶路,有些小兴奋,猜测会是一道什么样的菜式佐酒佐书?

来开门的人手里拽着本《随园食单》,你打电话来的瞬间灵光一闪准备改版一下秋油干丝。

本土有严格保持传统发酵流程的酱油作坊,它家的五星级酱油必须在瓦缸里露天晒场上呆过半年以上,而且这之中必须要度过一个完整的夏天,到了金秋得而藏之,成就了秋后的酱油。

这款酱油散发着儿时记忆里的纯粹豆香,跟目前市面上勾兑味精的酱油比,说不上鲜,单用有些偏咸——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,只需给一粒八角和两粒三奈,些许水或高汤,就可以成就最完美的本味卤水。如果谁再动手脚添加味精,无疑于自废武功。

在美国第二大零售超市Costco售卖李锦记生抽,封面多一条注明:绝不添加MSG味精。当时我有些吃惊,特别拍了照片,后来在东南亚或者香港或者内地的超市货架,好像都没有看到这种特别申明版的生抽。

回来后跟一些朋友讲起这件事,末了总是加一句:是不是我想多了呢?

最近几年一直冰箱里有一瓶自制的鲜味酱油,东拼西凑的做法:一小块海带,用滚水汆一下。加一半味淋或者客家米酒一半秋后酱油,入冰箱3天。取出海带弃之,得到随时可以用于凉拌任何古今中外沙拉的万能酱油——这货淡爽温润,提升所有食物口感并带迂回甘香。

朋友家有非常饱满色泽自然的大虾干,放下电话就立马用温水浸泡起,还有购自20公里外的自家井水制豆腐干,豆制品的优劣最大的决定因素就在水的质地,水质越好越干净成品才会有灵气有诚意。

虾干和豆干这俩货已经是上签加上签了——眼神一对,基本心领神会了:一个人负责切丝并烧滚水烫干丝沥干装盘,豆制品都是顺服于滚水加薄盐的,可以去豆腥;

一个人负责热锅炼熟菜籽油,中等油温即可,转至小火落虾干,慢煎出香味,煎香的虾油辅以万能酱油,淋于干丝上,袁枚当时有没有想到炼制虾油呢?

去园子里摘小葱。夏天买了一堆红葱头到处分朋友,每次埋种几粒,它们过不了几日就会很乖巧地冲出绿芽来,遇上几天雨几天晴,就会绿油油的长至五寸高——超市的葱要经多少手多少转运才能到餐桌?自家葱只经一双小心翼翼的手,全程呵护,点对点直接上桌,香味自然浓郁没有任何皱褶感。

眼前的虾油干丝,是一道四季皆宜的小食,在温暖的冬夜既不孤傲也不寒碜,从上桌的最初到散席的最终都不会担心有太大的口味变化——香气四溢为基调的朴实清淡。万能酱油     完全隐藏其中,不抢戏却并没有消失存在感。

这算小鲜?看似灵光一闪,其实每一件食材都透着平日里不简单的积累。

一边吃,一边开始分享自己看到的精彩段子。

袁枚不是还有句话么:荤油素食,素油荤食。

另一位反应过来,说:是啊!世间总是这样的男子配那样的女子,看上去才生趣,过下去也常情。

我还是继续看梁实秋——溜黄菜、韭菜篓、鲍鱼、干贝、炝青蛤,先生为文,靠自己的学识博大精深和生活积累。

简单的标题:豆腐,里面谈了几种豆腐的做法,最后介绍冻豆腐——我常看到北方的劳苦人民,辛劳一天,然后拿着一大块锅盔,捧着一黑皮大碗的冻豆腐粉丝熬白菜,唏哩呼噜的吃,我知道他自食其力,他很快乐。

一篇讲豆腐的文章,最后结语到劳动人民的快乐。

我想说,虾油干丝是我冬夜突围后收获的快乐。万能酱油,算是一张乖巧的门票。

转眼米酒喝完,遂提出喝日本烧酒,兑等量滚水——一次在伊豆半岛伊东的居酒屋,一位老太太教的喝法,老太太70多岁,在居酒屋长期存有烧酒。

本来喝米酒吃干丝是一场民谣专场,带有不插电的清新自然,这滚水烧酒把现场变成了摇滚风,差点就奔死亡金属了……

渐渐的都放下了书,我决定分享先生谈酪这篇文字。

酪,是一种凝冻的牛奶,北京的夏天,小贩挑着木桶卖。卖酪和吃酪都没什么稀奇,但是先生在里面描述了一个场景:住家的公子哥儿们把卖酪的喊进了门洞,坐在长条的懒凳上,不慌不忙的喝酪……我们一起想象兼憧憬的是门洞里的俊美少年的场景。

这样清凉的场景想象好歹算是上了一道甜品。回想这一晚我的冷冷热热的过山车经历,真是痛快好玩的很!